前段时间,对于美术批评家朱其对“蔡国强:农民达·芬奇美术展”的尖利批评——“海归派不应该总是在‘贩卖中国’。这一代海归派既没有引进什么国际先进的文化和艺术思想,也没有像徐悲鸿那一代为中国社会的艺术启蒙做很多教育工作,”蔡国强回应说:“我从来不反驳我用中国资源,因为我是中国人啊。而且我也在使用外国资源。西方人搞国际化,人人都在使用民族资源。”他认为,使用中国资源也存在一个再创造的问题。
《异想天开:蔡国强与农民达·芬奇》这本书在讲什么?
蔡国强:去年我在台湾做“泡美术馆”展览,是想让“泡”成为一个社会议题。我感到:在东方尤其在亚洲,中国大陆或者台湾,日本或者韩国,现代艺术通常代表国家文化形象,但同时也很小众。
我个人的艺术作品还算雅俗共赏,看的人多。回顾展“我想要相信”在西方展览时观众曾近百万。当时我就想在台湾办展览,让从来没进过美术馆的人能去美术馆看看,结果有35%没进过美术馆的人来看了展览。当然,不能说看的人多,就了不起,只是从一开始我就想让更多人看。
我更希望有个人能说得清楚我的展览,能够作为一个顾问帮我挑选作品,跟我对话,由对话形成文化呈现。可是艺术家不可能四处跟人对话,只要跟一个人对话就行了,就像演员和导演对话、演戏一样。《异想天开:蔡国强与农民达·芬奇》这本艺术对谈基本就是这么来的。
国内媒体把你和徐冰、谷文达、黄永石水称为“中国当代艺术的海外四大金刚”。你对于“贩卖中国”的批评怎么看?
蔡国强:对于中国资源的使用,要看其态度和目的。使用中国资源也存在一个再创造的问题。另外,也不要总盯着艺术家作品里使用中国资源的那一部分。“9·11”之后,我的作品和中国资源的关系就少。“汽车爆炸”有关系吗?“蘑菇云”有关系吗——每天在大都会博物馆上空炸出一朵黑云,坚持了半年。同时又在大都会屋顶做了一个巨大的玻璃让鸟冲撞——这些跟中国的传统文化没有太多联系。
我从来不反驳我使用中国资源,因为我是中国人啊。而且我也在使用外国资源。西方人搞国际化,人人都在使用民族资源。
“农民达芬奇”及“农民,让城市更美好”是怎样创意的?
蔡国强:我不是一开始就想到研究农民,我只是更关心自己感动的东西。我在农民身上看到了自己的梦想,我对造型感兴趣,我看到了在这片土地上自己和社会的关系。或者说,我从农民身上看到我自己寂寞的心境。
我不把自己放得太高,其实自己还是自己。
上世纪80年代我出国时,其实中国人在外国人看来都不是城里人,都是农民。一个落后国家出来的人,样子看起来就是土,就是农民。但我就是农民,又怎么了?
这次上海世博会上有一个美术馆要开馆,请我做开馆展。我自然就想到要以“农民的创造力”为主题,在展览中呈现出个人的力量、个人的创造力、个人的自由、个人的声音。
有人把上海世博会上你策展的三句口号“重要的不在飞起来”、“不知如何降下”和“农民,让城市更美好”,解释为“对社会和时代的反思,重要的不是飞得越高越快就越好;表达对于中国社会高速发展之下的思考和担忧;展示个体农民的创造力,看到一个民族追求公平民主社会的希望”。有人说,你试图提醒上海和世界,当下的城市繁荣,还有一个巨大的农民背影。
对于这一串“农民艺术符号”,你是怎样想的?
蔡国强:我想用艺术家这个小小特权,为农民说一句话。当我提出要办“农民,让城市更美好”为主题的展览时,很多人就提出质疑:为什么世博主题是“城市,让生活更美好”,却要办农民的展览?我面临的第一个关,就是向所有人解释为什么做“农民”。很现实的,我就成了代言者。世博会的园区是农民盖的,高速公路是农民修的,你说“城市,让生活更美好”,我说“农民,让世博更美好”,这样就形成了议题。
争议也不要紧,我也不在乎声音的大小、受众的多少,这样的声音应该释放出来。可能城市里铺天盖地是“城市,让生活更美好”,但是有一两个地方写着“农民,让城市更美好”,就可以了。在世博期间的上海,一个是拆掉一半的大楼,直接写上“农民,让城市更美好”,它像是城市发展的剖面;另一个是黄浦江畔最大的LED的屏幕、震旦大楼大屏幕上,一个小时三次,一个字一个字地滚动。很多公众来黄浦江,就可以看到这样的流动书法“农民,让城市更美好”——它应该被大声地说出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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